赫尔南

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

[恺楚]照顾与被照顾

我这种报复社会爱好者居然开始撒甜甜了(?)
————

楚子航的下巴与木质桌面亲密接触,发出一声闷响。

他立即扬起头,与笔记本深蓝的屏幕对视几秒后,抬手摸摸磕在桌子上的下巴。

"23:27"

对于年轻的屠龙者来说,这个时间算不上很晚。用路明非的话来说,夜生活才刚刚开始。始终保持良好作息的好学生楚子航没有夜生活,但现在是个特殊时期,两天后就是期末论文截止日,全校都在没日没夜地写论文。楚子航已经熬了两个通宵了——写上次的任务报告以及期末论文——在第三个通宵开始前,他有点撑不住了。

楚子航又看了一眼屏幕,网页没有加载出来,刚刚就是在等它加载时睡着了。他撑着桌子起身,碰掉了几个空易拉罐。他的书桌下面堆满了这些空易拉罐,以及高热量压缩饼干包装袋,意大利巧克力糖纸,别的之类的食品包装袋。这里看上去就像宅男的居所,而且楚子航此刻的形象也匪夷所思:刘海快要遮住眼睛了——前段时间太忙没空剪。头发被揉得凌乱,半眯的黄金瞳里明显透露着疲惫。他穿了条睡裤,上半身是衬衫,裹着条薄被。要知道现在是6月底,出奇的热,可他把薄被丢在床上时却冷得一哆嗦,立即从衣柜里拽出一件夹克披上,或许长时间的工作让他的感知系统出了故障。他正这么想时,又是一声闷响——这次撞的是门框。

脚步声由远及近,他抬头撇了一眼,是他的意大利室友。

恺撒有两天没回宿舍了,邻近期末学生会的事务忙得他焦头烂额。他正从校工部办理事务往安珀馆赶时,下起了大雨,来不及赶去安珀馆,他只能就近跑回了宿舍,等雨变小再回去,顺便稍作休息。恺撒把湿淋淋的外套挂在胳膊上,去他的卧室换衣服。

楚子航看起不像在走路,他的脚步轻飘飘的,画着诡异的弧度,更像是在跳舞。他看到恺撒朝他走过来,只是瞥了一眼,接着垂下了脑袋,推开面前的室友,继续朝他的目的地走。他并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多么匪夷所思。

而旁观者清,恺撒皱紧眉头,看着面前走过的,摇摇晃晃的楚子航。"你没问题吧?"他问。"废话。"楚子航吐出两个字作为回复。出于好意的询问得到了不耐烦的回答,恺撒没有生气就很不错了,他打算放任楚子航跳他的舞,不再搭理他。这个决定在三秒后就被否决了——他看到楚子航在他几步远处笔直地栽了下去。
————
   楚子航是被雨声惊醒的,他一向对雨声格外敏感。屋子里只开着一盏台灯,柔和的橘光填满了客厅。落地窗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,看不到天色,雨声倒是很明显。楚子航看了一眼挂表,0:42,他睡了一个小时左右。他花了一会儿时间确认自己盖着一层薄被和一件外套躺在沙发上,大概是他的室友把他弄过来的。而恺撒加图索,穿着一件潮湿的的衬衫,正半靠在沙发上,看样子是睡着了。楚子航用手碰了碰眼前垂下的一撮金发,还是湿的,恺撒大概刚回来不久。衣架上挂着他的外套,下面的地板上有一摊水。考虑到今天雨的强度,恺撒实在是没有理由在午夜外出。他又向茶几移动视线——就在楚子航打算继续推理下去时,恺撒揉了揉眼,眯起他那双蓝眼睛去看他。平静的黄金瞳和蓝眼睛对视,恺撒彻底睁开双眼,开口,"什么时候醒的?"

"一分钟前。"楚子航回答,他顿了顿,接着发问,"你为什么出去?"

恺撒没有理他,翻身下沙发。楚子航注意到,他膝盖以下的裤子颜色更深,大概也淋湿了。恺撒在楚子航的脑袋边蹲下,趴在他身边,"现在好点了?"

噢,对手的关心,要是传到守夜人讨论区,估计又要被顶上首页三天不下了。楚子航动都没动,脑子却转的飞快,"嗯。你还没有回答——"

他看见他的室友那张棱角分明的,"如同古罗马雕塑"的脸,在他面前飞速放大。恺撒用胳膊做支架,架在楚子航身上,接着靠近他。楚子航立刻抬手抵挡,一只手没能成功,又用两只,可惜他今天身体欠佳,使不上力气。恺撒改用膝盖支持,腾出一只手握住楚子航的胳膊,说:"我没想亲你,别挡了。"

接着他拨开楚子航乱糟糟的刘海,用嘴唇碰他发烫的额头。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五秒,第六秒是楚子航已经攒足了力气推开恺撒。

"你烫得快要熟了,楚子航。"恺撒不悦,他直起身离开客厅,到厨房去。"药在桌子上,你看看。"

他是去买药了,因为我。楚子航想。他支撑着软绵绵的沙发,刚坐起就一阵眩晕,又栽了回去。缓了好一会,才再次尝试,够到了不远处的药。药被装在透明塑料袋里,袋子是干的。恺撒大概把它放在怀里一路带回来。这时恺撒从厨房回来了,端着一玻璃杯冒着热气的水,把它递给楚子航。楚子航先用指头碰了一下杯壁,然后闪电般收回了手。"恺撒,我真的很热...""不行。"他的室友厉声回绝。其实楚子航醒来后就不觉得冷了,相反,他觉得像爆血了一样全身都要烧起来了,他想掀开身上的被子和外套,甚至想把衬衣解开散热。楚子航想再尝试一下和恺撒妥协,而对方态度强硬,没有半分让步的余地。他只好把热水灌进喉咙。

大半杯水下肚,楚子航清醒了——他真是烧傻了,竟然在发烧时要求喝凉水,这件事恺撒一定会拿来取笑他一千遍。楚子航瞟了一眼恺撒,对方在发愣。接着病号放下杯子开始拆药盒,"药应该还有吧?"恺撒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他,"都过期了。从买回来到现在都没吃,你还真是免疫力惊人。"楚子航没打算和他斗嘴,他吞下药躺回沙发。恺撒端走他的茶杯,又去接了一杯水,这次泡了黑色的药。楚子航接过药,尝了一口。

"你的眉毛都要打结了...真是个糖罐啊。"恺撒饶有兴趣地观察他少有的痛苦的表情,楚子航也看着他,正打算开口,被恺撒打用眼神制止了。"不行,加糖药效会差,你忍一下喝了吧,别品味。"

楚子航向来忍耐力出众,在战场上受了多严重的伤都可以一声不吭。可他却对甜味有种奇怪的情结...苦味大概是他为数不多难以忍受的东西了。所以才不喜欢喝药,连有一丝苦味药片都排斥,这大概是宿舍的药都过期了的原因吧。

恺撒觉得好笑,他的杀胚对手兼室友,竟然像个嗜甜如命的小男孩。也只有在享受甜点时,楚子航看起来才不那么冰冷。他突然觉得生了病的楚子航比平时杀胚也好面瘫也好有趣多了。

恺撒给了他一块薄荷糖,拿走杯子去刷。楚子航听见他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。"我不相信温度计,人的嘴唇对于感知温度更靠谱一些。这是我妈妈教我的。"

他还想着刚刚被推开那件事,天啊。

"我不想传染你,别离我太近。"楚子航含着糖含糊地回答。他也不想被误解。

"我也不想在学僵尸走路时突然摔下去。"恺撒端着一杯热水坐在楚子航旁边。

"你说什么?"楚子航显然有些怒意。"你确定那不是你臆想的?为了讽刺我?"

"你认为我就这么讨厌你吗?虽然你确实很——算了,你听我说吧。"
——
楚子航躺在地上的一瞬间,恺撒愣住了,他还从没见过楚子航出过这种状况,除了在战场上。出于下意识,他的身体先思维一步赶到楚子航身后,这才没让室友随地心引力坠地。这是个尴尬的场面,楚子航如同无脊椎生物一样,全靠恺撒支持着。一时间恺撒乱了阵脚,他尝试把楚子航横抱起来,而对方也是个体重70公斤以上的男人,不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。他只好一手拉着楚子航的胳膊将他挂在自己身上,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额头——果不其然,出奇地烫。

显而易见,楚子航发烧了,烧得很高,不然以他一个超A级混血种的身体素质,不至于晕过去。恺撒把楚子航架到沙发上,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烧?他没有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,只知道要生病得吃药。拉开楚子航屋门时,他简直惊呆了。堪称卡塞尔最整洁的卧室被食品包装袋占据,床上堆着衣服,一看就是几天没睡过人了。笔记本仍然停留在刷新界面,荧光所到之处,灰尘游荡着。恺撒跨过几个空易拉罐,把窗户拉开了一点,好让被雨洗刷的洁净气体进入。看来,楚子航为了赶论文已经不要命了——他工作时从来没在乎过自身生理需求和身体极限。恺撒从他卧室柜子的角落里翻出几盒药,发现它们全部过期了。这下麻烦了,恺撒少有发烧的经历,根本不懂发烧怎么治。他们血统高的混血种,很少得这种无关痛痒的小病。

恺撒披上一件外套往门外赶,路过客厅时瞟了一眼楚子航——不知道是晕着还是睡着。他带的那把普通黑雨伞在十秒之内就被吹断了伞骨。恺撒踩着水一路顶风跑进校内医院,校医听说是楚子航病了要求亲自去会诊。这么喜欢楚子航航,这校医部是狮心会投资的吧?恺撒谢绝了,拿了药就往回走了。这一趟没花多久,他像个喷壶一样回到宿舍洒水时,楚子航仍然保持之前的姿势,安静地躺着。

恺撒咬咬冰凉的嘴唇,让它恢复正常温度。接着用嘴唇碰碰楚子航的额头,还是烫得厉害。有必要让他立刻吃药,可是楚子航严重的黑眼圈和他平缓的呼吸声都说明:他真的很需要睡眠。恺撒把湿透的外套挂在衣架上,接着把自己安置在室友身旁的沙发上。他也,几天没好好休息了。于是没过几分钟,恺撒也陷入睡眠。

接着就是这样了。恺撒刷完杯子去换衣服了,楚子航仍旧靠在沙发上漱着薄荷糖。他听见窗户之外的风声,雨砸在玻璃窗上的响声。这是场暴雨,可是楚子航没有痛苦的感觉,他少见地没有陷入记忆深处。相反,他觉得热,就像刚喝下肚的药一样,虽然很讨厌,但是它就是让他感觉好受多了。

也许是暖色调灯光让他觉得暖和。这座小别墅,外带门前的庭院,是他和恺撒的宿舍。这么大手笔的确是恺撒的风格,可这不是他掏钱买到的,是他和楚子航挣到的。执行部专员060133A和112943A执行任务期间表现优异,获得了校长的特殊奖励:一幢靠湖的别墅。当然这是恺撒提的无理要求。楚子航作为恺撒之前在宿舍的室友和表彰对象之一,自然也就搬进来了。这件事轰动守夜人讨论区,一时间大家分成两派,一派认为两位会长是为了打架不扰民,另一派则认为他们可能是在一起了。可惜就算第二种观点被添油加醋地描绘得有理有据,事实上,两位会长在学校碰面顶多打个招呼,偶尔仍然到体育馆切磋,没有什么恋爱的火花。这幢别墅成了一个谜,所有人都想去一探究竟,看看他们到底在里面做些什么——可惜没人敢潜入本部战斗力并列第一的宿舍。

楚子航听说这回事,还是通过路明非。他只觉得好笑,因为这幢房子里确实没发生什么,连打架都没有。他和恺撒在地毯上下国际象棋,在庭院读书,偶尔用厨房做饭,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各自的房间处理各自的事务。他也说不清他和恺撒在这幢房子里到底是什么关系,反正不是对手,也不像普通朋友。

楚子航从来没想过,恺撒会照顾别人。他对恺撒的印象一向是豪门公子哥,后来深入了解,也只是稀释了这种豪门公子哥的感觉。恺撒享受惯了别人的照顾,所以楚子航认为他不会照顾别人。但是恺撒确实搞来了一座别墅,给他做鸡蛋布丁,偶尔去门前剪草坪。替他取子弹,包扎伤口,把他从地板上扛到沙发上,淋着暴雨买药...细细捋顺这些琐事,楚子航发现恺撒在他面前其实不怎么自我,他很会照顾人。

而相反的,楚子航从小就知道自己要照顾很多人,比如他没心没肺的母亲,他自己。因此后来他不自觉地照顾他的下属,同学,以及这个公子哥室友。他没指望过别人能帮上他的忙,毕竟这么多年来,都是自己照顾自己,所以他总独自行动,不想拖累别人,也不想被拖累。他已经习惯了"我无依无靠"这种事实,但是被他认为最不会照顾人的那个人,却打破了局面。

好像是他们的身份交换了一下,楚子航变成了被照顾者,恺撒成了照顾者。

这倒是有趣。恺撒换好衣服坐在他旁边时,楚子航仍然在想那个身份对调的事情。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恺撒已经回来了,他穿了一条酒红色的浴袍,没系腰带,裸露出一大片肌肉。被雨淋后本就肤色偏白的白种人又浅了一个色调,好像一尊披着浴袍的石膏雕塑坐在楚子航身边一样。

淋得都掉色了啊,楚子航心想。恺撒注意到楚子航的目光,他偏过头,蓝眼睛带着询问的意味,"感觉好点了?"

楚子航摇头,"热,头疼,没别的感觉。"

"你是打算在这儿躺一个晚上,还是让我把抱回我床上?或者躺在你的易拉罐堆里?"恺撒戏谑着说道。

发热会使人急躁,生病则使人行为异常。于是楚子航毫不犹豫地一拳砸向恺撒胸口,可惜恺撒既不发热也没病,不但挡回这一拳,还扯着手腕把楚子航拽过来,力气之大让楚子航有种脱臼的错觉。

"看来你是真的热,我觉得我抱了一块烧红的碳。"
"你问过碳的意见吗?"
"我用我的身躯给碳降温,碳还不领情?"
"碳不领情。放开我。"

这段对话进行得并不顺利,恺撒和楚子航始终在用上半身扭打。这次小较量的结局是:楚子航还是被圈在恺撒的臂弯里,说是圈,其实是被压进去的。他实在是没力气了,补一个多小时觉给他的精力,几乎全耗费在这场小型搏斗里了。那就不管了,反正以后有的是报复的机会,但在语言上楚子航还是要挣扎一下的。

"你真想被传染?"

"我的体格不会被传染,况且,你是太累才发烧的。"恺撒圈着他的室友,第三次用嘴唇测量室友的体温。楚子航没理他,自顾自地挪了位置,枕在恺撒肩膀上,这个姿势好受多了。他们看上去像是深夜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情侣,这个比喻蠢爆了——这是普通情侣会做的,但不是他们,他们顶多在沙发上拿拳头揍对方。其实连这个也很少发生,他们很少和沙发呆在一起,楚子航认为沙发里的海绵太过柔软,对腰不好,而且容易上瘾。现在他们罕见地挤在沙发里,楚子航觉得他的脑子都和软绵绵的海绵一起变迟钝了。

"没想到你会照顾人。"楚子航一不小心把心理活动用嘴表示出来了。

恺撒吃了一惊,楚子航很少主动评价别人,他没想到能得到楚子航的肯定。"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夸我。"恺撒回答,"我妈妈去世前,只有我照顾她,都是和她学的。"

恺撒提到他的母亲,往往是愤怒地,或是怅然若失地。而现在他很平静,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,像是在陈述一件平常的往事。楚子航知道母亲永远是恺撒的心结,不管表现得多么平常,提到她时他总会感到痛苦。

"谢谢你,这次。"楚子航轻声说到。"别超负荷运作了,狮心会长。"恺撒也不推脱,接受了他的感谢。楚子航想告诉恺撒他从前的事,以此与他母亲的事情交换,他刚开口,往身侧瞥了一眼:恺撒双眼紧闭,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,已经睡着了。

楚子航无声地笑笑,也不说话,也不挣脱,小心翼翼地系上恺撒的浴袍,把身边的薄被披上两个人身上,然后枕在恺撒身上再次进入睡眠。

没有一个人是永远无依无靠的,也没有一个人仅仅是被照顾者或者照顾者。
不由自主的照顾与爱,总是相互的。

起码恺撒加图索和楚子航之间是这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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